他没有睡着,他很难睡着,他也很怕睡着,因为他又会做那个梦,或者又会做别的梦。他只是无所事事的闭上眼,又睁开眼,然后又闭上眼再睁开眼,就像是很缓慢地眨眼。在这些眨眼的过程中,黑暗里又好像冒出了色彩,是彩色的馀光在眼里跳动,他的眼球止不住的转动,先是左右,然后上下,但都很缓慢的像是不肯错过任何角落里的光。
㗳㗳,时针轻轻的一跳,他的小游戏快要结束了,因为他要醒来了。这刻世界又变得拥挤,频密的脚步声涌入教室,传入耳朵的不只鞋底与油漆地面的碰撞,还有椅子被推动时与地面的磨擦、袋子的拉鍊被松开、圆珠笔里被按压的弹簧,以及同学们的交谈和说笑声。
「早啊,飞阳!昨晚又没睡好啊?」
一隻手拍在他的肩膀上,他矇矓地睁开眼看似刚睡醒,乾涩的嘴唇挤出一个微笑。眼前的算是他的死党,或者最接近死党的人,如果他没理解错死党的意思的话。
「早啊,黑子。」
这个自来熟的人叫黑子,飞阳有点忘了这是他的绰号还是本名,但这不重要,大家都习惯管他叫黑子,因为他皮肤确实长得黝黑。他不管冷暖四季都穿着短袖,露出他充满刚阳气息的肌肉线条,脸上总是带着笑容,那亮白整齐的牙齿像是阳光一样刺眼。飞阳不太记得他们是怎样熟落的,他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亲近,但他记得这双笑成一线的小眼睛从开学就一直围绕在身边。
「啊⋯⋯嗯⋯⋯这给你。」
黑子打着哈欠给他拋来一个三明治,看来他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,他常约飞阳一起玩但他实在提不起兴趣。他掌心传来轻微的温热,然后自然地从塑胶袋里拿出三明治放到嘴边,他侧眼看见黑子与周遭的朋友打闹着,并没有等待自己的回答或道谢。这是他们的默契,黑子偶尔会买早餐给他,尤其是在他状态特别差的时候。
飞阳默默地咀嚼着,一条发丝从耳边垂落,他有点厌烦地梳到耳后。在右手的影子掠过眼睛之际,他看见了,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,而那张侧脸终于不再是模糊的。